> 刚才的那一剑——
碓定刺中他的心脏了吧?
檀玄望自己也不确定起来。回身望望空无一人的地字二号房,他又急又恼,赶紧回身又奔回原先的房间。他提剑急行,廊道尽头恰好有个小二端了洗脸水经过,看到他满面杀气、剑尖滴血的恐怖模样,吓得发一声喊,铜脸盆带带满满一盆水「匡」地一声摔在地上,人也连滚带爬地逃了。
檀玄望心想,现在已经快天亮了,这里毕竟是临安,赵宋的名宿高手和官府捕快都不少,到了天光大亮时候,他们全部赶到就不好办了。莫说自己现在功夫还未大成,就算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,他也不想被江南群豪围殴,还是速速了事回中都才好。于是不管那小二,大踏步回了原先那间房。
走的时候掩上了门,这次他又是「咚」的一下踢开,定睛看去,忽然发现除了地上一大滩犹带温热的血迹,谢啸峰的尸体竟然已经不见了!
檀玄望浑身一哆嗦:没道理啊,我明明精准无比地刺中他左胸心脏之处,他就算内力再深厚也不可能死而复活!难道——
真的有鬼魂?
他毕竟做贼心虚,底气先就不足,顿时感到周身发寒。游目四顾,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残存着浓重的血腥味,中人欲呕。窗帘没有拉开,室内光线阴暗,连地上那滩血泊都彷佛笼罩在深黯的阴影当中,泛出妖异凄厉的暗红色光泽。
嘿,嘿嘿,就算土包子真的变成了鬼,又有什么可怕……活着的时候就那么窝囊了,死了就更……
檀玄望干涩地笑了两声,给目己壮胆,但是腿脚还是有点发软。忽然隔壁房间有些微响动,他一怔,顿时想到小芸那丫头。
既然谢啸峰曾经说过她夜里也曾照顾过自己,说不定就是又回了最初那间房同——
想到在那间客房里被谢啸峰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情状,檀玄望涨红了脸。这,难保小芸那丫头也知道了……
该死的!
檀玄望一念至此,再不迟疑,手中软剑一抖,抖得绷直,清亮剑芒破空而出,粉白墙壁顿时寸寸崩裂。
「啊!」两间客房指尖的墙壁崩塌,粉灰四溅,檀玄望来不及动作,就看蒙蒙烟雾中,一个瘦小的身影「哧溜」一下窜了过去。舆此同时,他先前沐浴的大桶冷掉的水也被踢翻,地面上顿时泥水横流、脏污不堪。
「哪里走!」檀玄望稍一迟疑,就看见那影子一溜烟跃过窗台,跳进窗外的灌木丛里去了。
檀玄望冷哼一声,心想小芸妳这死丫头,我今日不杀妳誓不为人!这时候他怒火攻心,无暇多加思索,皱眉看看满地的泥水,一个纵身也跳出了窗台。
这时候天还没大亮,但曙光已现,远远近近的灌木丛光影斑驳,晨风拂过,小时发出沙沙的声响,但那个瘦小的影子却已经不见了。
檀玄望思忖片刻,也不多话,一个纵身上了客栈的屋顶,居高临下搜寻起来。忽然客栈里传来一阵嘈杂,想必是那个撞破他提剑杀人的小二将此事嚷了开来。有人跌跌撞撞地趿拉着鞋奔逃出来,恰好看见他上了屋脊,顿时杀猪般地大叫起来:「快报官,捉拿江洋大盗啊!」
黎明时分的平安客栈鸡飞狗跳,乱成一锅粥。
檀玄望眉头紧锁,冷锐眸光锁定在从客栈各个窗户和大门里奔逃出来的人流上——
小芸那丫头古怪精灵,焉知她不是想趁着混乱逃跑?_
忽然他目光一亮,西北角的后门哪里,一个瘦小的人影佝偻着背,低头急行,眼看就要出了院子。因为是逃命,很多客人都是衣衫不整,连没穿鞋的都大何人在,光着脚丫就没命价奔逃。可是这人虽然衣衫褴褛,却穿得整整齐齐,头上还围了块碎花头巾,整个脸都包在里面,看不清模样。
檀玄望长笑一声,道:「哪里逃!」从屋脊上一跃而下,挺剑直取对方。
那人不会武功却极是机灵,一个懒驴打滚,狼狈至极地逃过了这一剑,回身就打出一物:「呔!看我的无敌雷火霹雳弹!」
他一回头,檀玄望忍不住一怔,原来是个男孩儿。忽然鼻端傅来一阵刺鼻的硫磺气味,又听见他的叫声,檀玄望心中一凛,下意识向后便退,「霹啪」一声,那物冒出嗤嗤火花炸开——
却是一个爆竹!
檀玄望气得脸色发青,再抬头时,那瘦弱少年已经一溜烟又跑回了客栈里。他忽地觉得少年好生面熟,略一回想竟然是除夕前夜,曾在西子湖畔敲诈谢啸峰银两的那个无赖偷儿,也正是把小芸托付给谢啸峰的那个莲花落少年!
檀玄望瞇起眼,气得七窍生烟。那天,谢啸峰在湖畔被偷儿缠上,骗钱撒泼,无所不为,他自己那时正在碧淇的画舫上疗伤,看戏一样地笑个不停,谁知道轮到自己竟然也被耍了!
这么瞧来,小芸那丫头的失踪,也跟这帮偷儿脱不了干系!说不定,连谢啸峰的尸髓也是他们搬走的,奇怪的是沿途竟没多少血迹。
檀玄望一边思索,一边跟着少年奔回客栈。只是他轻功虽远胜那偷儿少年,客栈里面去不像平地,到处是障碍,那少年身法灵活,又在各间客房和过道里窜来窜去,反而越发拉远了距离。最可恼的是,跑不出几步,就有几个小孩儿从房里窜出来,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摆个木椅板凳、泼点稀粥泥水,更有甚者,在一个拐弯的地方,还有两个孩子拉了条绳子当路障!
檀玄望猝不及防,差黠被绊伺狗吃屎。这时他心头火起,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,那两个孩子却早就丢了绳子逃之夭夭。檀玄望只能看着他们分别奔出的两个方向直磨牙。
最后,他决定其它孩子且不管,一定要杀了那领头的偷儿少年!
他杀心既起,温雅脸庞上却更是笑容可掬,唯有桃花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光。一挥手,捡起纵横,破空而去。「矗隆隆」一声,挡在身前的屋子全部应声倾圮,大梁倒塌,粉壁崩毁,碎右四溅,烟雾升腾。
叫你逃!我拆了这间客栈,看你向哪里逃!
忽然,漫天麈灰间,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迭声地呛咳着,踉踉跄跄地奔了出来。檀玄望守在门口,看得分明,冷笑一聱,一踏步向前迎上,正待出手,忽然又嗅到一阵硫磺气味。他只道那小子故技重施,又丢出爆竹来骗人,当下不避不让,直直迎上。
「蓬」地一声,果然又是一个爆竹。可是——
同时丢出的还有一个石灰包……
那爆竹正好把石灰包炸开,腾起漫天石灰粉末。檀玄望霎时间只觉眼前白影晃动,无数碎屑粉末弥漫在眼前,辛辣呛鼻,绕是他见机快及时跃开,眼里仍是一阵刺痛,犹如千万根钢针齐扎,迎风落下泪来。
「恶贼!石灰粉的滋味怎么样?」那少年站直了,插着腰哈哈大笑起来,「不讲义气的家伙肯定不得好死!」
檀玄望连退数步,下意识伸衣袖去揉眼腈,只觉眼前白影晃来晃去,麻痒刺痛,苦不堪言,泪水好似止不住一般哗哗向下淌。他吓得六神无主,心道难道我瞎了?
「飞哥,我们快走吧!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客栈的断桓残壁中奔出,音调清脆,正是小芸。
少年小飞点头,正想提步,忽然檀玄望一声冷笑,喝道:「想走!没那么容易!」原来他闪避及时,其实并没被石灰溅进眼睛。只是他一贯胆小多疑,石灰气味又呛人,他才杯弓蛇影被吓到了。
想到在这帮无赖痞子面前流眼泪的丢脸糗态,檀玄望忍不住爆起青筋,又看见小芸终于现身,便打定主意定要杀人灭口!
小飞和小芸愣了一下,发现他来真的,齐齐互看一眼,突然大叫一声,分辨向两旁闪开:「杀人啦!放火啦!弓虽.女干民女啦!官爷来捉强盗啊!」
客栈的废墟里又闪出数个小孩,无数枚点燃的爆竹向这边扔过来,接下来一边高嚷一边四散奔逃。
檀玄望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,感到额角青筋黑线齐下,肚子就快气炸。他新换的一身青衣被那此爆竹、石灰、墙粉弄得破破烂烂、骯脏不堪,哪还看得出原来的颜色?
该死的,这帮该死的小孩!他如今身负绝世武功,为什么还是被耍得团团转!什么啊啊啊啊啊……
怒不可遏,他也顾不得小芸,径自一个跃步,提气直追那无赖少年小飞。敢带着一帮小弟跟他作对,找死!这领头的非杀不可!
他认准个目标,小飞要逃可就难了。这时候客栈几乎已竟变成一片废墟,没了可以随时遮蔽躲藏的房间和拐角,他只好向树丛里跑。这时檀玄望几个起落挡在他面前,笑得狰狞:「臭小子,咱们看看到底是谁不得好死!」
小飞目露惊恐,脸上却还力持镇静,笑道:「恶贼,你弑兄杀妹,现在更是连我这个无辜可怜、善良老实的绝世好人都要杀,难道不怕老天爷的报应么?」
檀玄望脚一滑,差点跌倒:呸!你小子又是什么好人了!扔爆竹、丢石灰粉,便是下三滥的小贼也没你做得熟练!
当下也不跟他废话,挺剑直剌。已经跑远的小芸见了,慌得又折身跑回,嚷道:「二哥住手!我跟飞哥也发过誓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啊,你杀看他自己也会死!」
檀玄望回身「呸」了一声。他连谢啸峰都杀了,还会在乎这个么!
忽然小飞嚷道:「啊!谢大哥,你果然死而有灵,来救我啦!好,就是这样,打这恶贼!」
檀玄望本就心里有鬼,下意识回头去瞧,空荡荡的哪里有人?当下明白这无赖少年最是狡猾,想要扰乱自己心神借机逃跑,立刻「唰」地一剑过去,贴着少年的头皮过去,把他满头乱发削了大半,道:「臭小子受死!」
小飞感到冰冷锋锐的剑气贴着发根过去,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,也是吓得满脸煞白。檀玄望越看越开心,心想你们这帮小鬼耍我耍得好啊,现在不折腾你一番,我也舍不得杀你!
小飞咬紧下唇,又是一包石灰当面掷来。然而檀玄望有了防备,如何还能上当?剑尖一挑,舞得密不透风,便把漫天白灰挡在了外头。倒是小飞被激飞回去的石灰呛得咳嗽不已,远处奔来的小芸惊呼连连。
檀玄望得意洋洋,忍不住瞇眼笑起来。
忽然脚下草丛一动,他一惊,疾步后退,仍是慢了半步,一阵钻心疼痛,瞪眼一看,一把厨房用的菜刀……直直剁在自己脚背上!
啊啊啊啊啊!檀玄望气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,软剑递出,剑芒闪动,顿时把眼前的草丛树丛绞了个寸草不留!
草丛里果然伏着一个男孩儿,不过十二、三岁年纪,眼瞳异常黑亮,手中居然还有一把柴刀。他身子一闪,挡在了小飞跟前,烂柴刀摆个起手势护在胸前,居然还有模有样。
檀玄望怒极反笑:「好好好!看你们这帮小鬼到底有几个!」运真气,将自己脚背上的菜刀震出。菜刀入肉三分,臭小鬼看来力气不小!
小飞伏在地上咳了半天,抬头急切地道:「你跑出来干嘛!快逃啊,笨蛋!」
那眸子漆黑的小男孩却不理他,紧紧握着手中的烂柴刀,瞪大眼睛看着檀玄望。
檀玄望看着眼前两个未成年的男孩儿,还有从四处跑过来的小芸及其它小孩儿,嘴角抽搐不已:该死的!我神功甫成,为什么第一批对付的居然是这帮不成气候的小无赖小痞子?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!老天啊啊啊啊啊,你就这么喜欢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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